2016年5月18日至21日，首屆世界旅游發展大會將在北京舉辦。“小榮說”攜手中國網傾力呈現【中國旅游的“世界觀”】專題報道，以“有趣、好看、可讀”為理念，多維度傳播一個“有故事、有觀點、有價值”的“世界旅游盛宴”。謹以此，向推動中國旅游世界化進程的歷代旅游人，致敬!

　　本期獨家專訪 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執行主任 祝善忠

　　孫小榮：上次我采訪您，是在2014年，我們主要談的是中國旅游的國際營銷。我記得您說過，“中國旅游要在世界旅游格局中擁有更多話語權，成為主導世界旅游業發展的重要力量”。首屆世界旅游發展大會在中國召開，可以說實現了您的這種期許，這個轉變是非常快的。我們該怎樣看待當下世界旅游的發展態勢?

　　祝善忠：當前世界經濟增長的恢復整體緩慢，可以說不是很理想，這是各個國家都面臨的一個問題。但是世界旅游業在強勁地增長，成為世界經濟發展新活力。旅游業不僅僅在中國“一枝獨秀”，在全世界也是如此，所以，現在各個國家都很重視旅游業的發展。

　　從經濟貢獻來看，世界旅游業產值已經占到全球GDP的10%，占到服務業的30%;從推動就業來看，每11個人當中，就有1個人直接或間接從事跟旅游相關的職業;從投資來看，大量的社會資本進入旅游市場，這個現象在中國尤其表現明顯。我分管世界各國的旅游技術合作，現在經常去非洲，非洲旅游起步晚，交通設施、服務水平等基礎都不是很理想，但是非洲各國政府對旅游業的發展比較重視，都在投資開發旅游項目。未來，非洲旅游會逐漸地成為世界旅游的一個熱點市場，將對非洲社會經濟發展產生積極的帶動效應。

　　孫小榮：中國、南非、巴西、印度等發展中國家快速崛起，正在改變世界發展格局。在決議《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時，發展中國家代表強調“發展權”，而首屆世界旅游發展大會也在強調落實《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以旅游促進和平與發展。

　　祝善忠：這個議程是聯合國今年才出臺生效的，并將2017年定為“國際可持續旅游發展年”，因為在《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17個發展目標中，有3項是跟旅游業直接相關的，比如消除貧困、健康的生活方式、和平可持續發展等，從議程對旅游的重視程度也可以看出，推動世界旅游發展是各國代表共同的聲音和意愿。

　　什么是“發展權”?我認為，只有和諧才能有發展的好環境，只有融合才能有發展的大空間，只有包容才能有發展的聚合力。旅游業不僅僅是一個經濟產業，更重要是一個社會活動，是一種文化情感互通的和平力量，它以和平交往的方式推動區域與區域、國家與國家之交的友好交流，實現世界的和諧、融合、包容發展。

　　首屆世界旅游發展大會在今年舉辦，等于是為2017年“國際可持續旅游發展年”提前揭幕。這次大會對于中國旅游而言意義非凡，對于世界旅游而言，也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孫小榮：中國享有主辦國的優勢，表現在哪幾個方面?

　　祝善忠：首先是中國的國際地位和中國政府重視。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政府能夠著眼于全球，為世界旅游的發展做出積極的思考和貢獻，能夠主動倡議，并推動首屆旅游發展大會順利舉辦，我認為這個是前提。

　　第二個是中國旅游對世界旅游做出了積極貢獻。2015年全球出境游人數是12億人次，中國就貢獻了1.2億，占到了10%;中國旅游消費規模已經多年保持全球第一位，而且大大超過美國、德國等排在第二位、第三位的旅游消費國。全球旅游業的增長連續五六年是4%左右，但中國旅游增幅這幾年都在10%以上。去年全球凈增境外游客5000萬，1/5是中國游客。中國游客的出境規模和消費能力還在持續增長，世界都看好中國旅游市場。

　　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秘書長塔勒布?瑞法依在各個場合都在說，如果沒有中國旅游這么快的發展，世界旅游業不可能像今天這么好，中國游客為世界經濟發展帶來了強勁動力。所以，把首屆世界旅游發展大會放在中國召開，得到了各國代表的積極響應和支持。

　　第三個是世界關注中國旅游發展的創新模式和經驗。中國旅游為什么發展得這么快?中國游客有哪些消費喜好?這是世界旅游同行都非常好奇的事情。我現在參加各種會晤交流，有些國際同行就明確要求我給他們介紹中國旅游，他們對中國旅游的發展模式、中國游客的消費行為習慣、旅游市場的特點等都很感興趣。

　　旅游發展的“中國經驗”和“中國模式”，尤其是值得發展中國家和欠發達地區研究和學習。現在都是大項目、大投資，一旦定位不準，市場回報不好，損失也是非常慘重的，所以旅游發展要更加謹慎。像非洲這樣旅游起步比較晚的地區，中國旅游的經驗能夠給他們提供一些參照和借鑒，避免在旅游發展過程中走彎路。

　　孫小榮：您認為中國旅游的發展經驗，有哪幾個方面比較突出?

　　祝善忠：我的理解，首先還是“政府主導”。任何一個行業如果缺少行政主管部門的有力推動，發展起來都比較難。中國旅游在30多年快速發展的過程中，旅游主管部門有高瞻遠矚的發展戰略，也有腳踏實地的發展路徑，營造一種良好的節奏感和秩序感。這兩年又開創了旅游發展的新格局，比如在產業促進、旅游投資、旅游扶貧、旅游市場監管、旅游服務提升、智慧旅游體系建設、全域旅游等方面都成效顯著，這些探索和實踐都值得肯定和借鑒。

　　再比如政府主導的招商引資模式，過去招商引資要做項目資料，要給優惠條件，要搞項目推介，定項、定人、定指標。國外在招商引資方面比較松散，也沒有這個力度。但要想拿到大投資、好投資，我認為中國的招商引資模式還是可以借鑒的。

　　其次，我認為是中國旅游人的敬業精神，對旅游事業葆有一腔熱血。我經常在微信朋友圈和一些場合，看到你們年輕人很活躍，能夠持續地關注、研究旅游業的發展，把它當做一種事業來做，有活力、有想法、有干勁，肯為旅游發展付出，這種敬業精神是非常難得的。我跟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是這樣，那個時候的旅游環境和現在不可同日而語，但也是一腔熱血、有沖勁兒，想把什么事兒都做到極致。我認為，一代代人身上這種愛旅游、肯敬業的精神，是推動中國旅游大發展的原動力。現在你們年輕人開始在旅游領域嘗試自主創業，這些創業經驗也可以跟其他國家的青年創業者進行互動交流。

　　再次，中國旅游的投資和項目運作模式，也值得世界相關國家借鑒。近幾年是大量社會資本進入旅游業的高峰期，很多有資本實力的商人發現了旅游的潛力，不僅僅是在國內投，還走出去在海外投。我認為這股投資熱潮還會高漲，這個“雪球”會越滾越大，在這個過程中，中國旅游企業也摸索、積累了豐富的投資和運營經驗，值得相關國家來學習。同時，可以借此機會進行跨國、跨區域的項目洽談、資本對接和管理模式交流。實際上，沒有資本浪潮的驅動，中國旅游也不會發展這么快。

　　我認為“政府主導”、“敬業精神”、“資本驅動”，這三條是比較突出的“中國經驗”。還有比如說旅游扶貧，中國旅游要承擔全國17%的脫貧任務，“中國旅游扶貧模式”就值得研究、借鑒。還有旅游市場監管，這也是很多國家都面臨的一個難題，值得探討和交流。總之，中國旅游在細分領域有很多好模式和好經驗都值得與世界分享。

　　孫小榮：我比較關心首屆世界旅游發展大會將圍繞哪些核心議題，解決世界旅游發展目前存在的哪些問題，最終達成一個怎樣的共識?

　　祝善忠：我認為首先要解決可持續發展的問題。局部地區的旅游開發存在急功近利、竭澤而漁的現象，看重眼前利益，不考慮長遠發展，以工業化的思路搞旅游項目開發，這種粗放的發展模式，會造成環境破壞和資源消耗。這個現象在其他國家也存在，所以聯合國才強調“可持續旅游發展”。

　　這屆世界旅游發展大會的主題是“旅游促進和平發展”，有三個核心議題：一個是旅游促進可持續發展，一個是旅游消除貧困，一個是旅游促進和平，這跟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是直接相關的。

　　首先是強調可持續，旅游的特點是對資源依賴性大，跟人類的生活方式緊密相連，跟其他產業的關聯度、融合度高，這就更加要求旅游業必須實現可持續發展。第二個是強調消除貧困，中國叫“旅游扶貧”，旅游業的發展能夠帶動就業，尤其是能夠帶動經濟欠發達，但自然和文化生態保持良好的偏遠地區的居民實現就地就業，叫“離土不離鄉”，農民可以不用耕種土地，但不會背井離鄉去城市打工，在家門口通過參與旅游就業實現脫貧。第三個是強調和平，旅游的發展歷程告訴我們，沒有和平就沒有旅游，中國旅游大發展乃至全球旅游的這種融合，都是得益于二戰以后相對和平的國際環境。而旅游的雙向互動，增進彼此了解，可以人文交流帶動經貿合作，建立友好的外交關系，所以，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國之交在于民相親”，旅游是和平的力量。

　　圍繞這個三個議題，參會各國的旅游部長和專家代表會展開深度的研討交流，經驗碰撞，相互借鑒，達成一種可持續發展的共識。然后立足本土，放眼全球，推動區域合作，甚至跨區域的協作響應，共享發展紅利，進一步推動簽證便利化，推動世界旅游更加開放、包容，更加可持續發展。

　　孫小榮：今年，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專家在幫山東省做全省旅游發展規劃，這也是跨區域、跨學科的一種協作，像這種借國際專業外腦來做本地旅游發展規劃，會不會成為一種趨勢?

　　祝善忠：在全球一體化時代，中國旅游跟國際旅游聯系越來越緊密的趨勢下，組建國際化專家團隊做全省全域的發展規劃，我認為很有必要，但也要注意幾個方面：

　　第一個是智慧融合，就是本土思維跟國際觀念的融合，既要有外腦參與，也要有中國專家把脈，因為外國專家對中國不了解，存在文化的“水土不服”，需要跟中國專家碰撞。中國專家需要解放觀念，吸取一些國際先進的理念和經驗，在協作的過程中，形成一種優勢互補，做出的規劃才具有戰略前瞻性和落地實操性。所以，山東規劃專家組，既有國際專家，也有中國專家，而且是多學科的，他們都是各自學科領域的佼佼者。我認為，這是一種比較理性的、多元融合的機制保障。

　　第二個是可持續。再好的規劃都要有好的執行團隊做保障。專家頂層設計規劃文本做好，不代表規劃就完成了，更難的是落地執行。很多規劃難落地，不是規劃本身有問題，而是執行團隊不能保證規劃落地。所以，世界旅游組織專家委員會做得更多的工作是對當地執行人員的培訓，在理念、技術、項目運作等層面進行專業的培訓和指導，只有讓執行團隊的專業技能和素養與規劃頂層設計的理念保持高度統一，旅游規劃才能實現可持續落地。

　　第三個是機制可持續。現在的旅游規劃，必須按照國家整體發展戰略的要求，符合旅游業的未來發展趨勢，比如說新型城鎮化、全域旅游等，把方方面面的要素都包容進去，尤其是在多規合一的趨勢下，旅游規劃是個包羅萬象的綜合性規劃，這樣的規劃要落地執行，往往是傷筋動骨、牽涉各方利益。這就需要地方政府的高度重視和謹慎求證，要有一個保障機制，不能領導一換，就要重做規劃，這種折騰會造成資源、資金等各方面的浪費。山東旅游發展好的原因就是領導重視，省長郭樹清親自牽頭主持、部署工作。國際旅游組織早在2000年就給山東做過一個整體規劃，后來又做了一個海濱旅游專項規劃，山東旅游現在發展的格局和態勢，跟這些規劃的落地實施是有一定的關聯度的。

　　孫小榮：作為一位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的中國籍領導，您對首屆世界旅游發展大會在中國舉辦，有怎樣的感悟?

　　祝善忠：中國旅游業經過30多年的發展，從吃喝玩樂這種非常狹隘的旅游形態，走到今天這么大的規模和影響力，是我們這一代人沒有想到的。而現在正值旅游業發展的最好時期，中國旅游潛力無限，30年以后又會成為什么樣子，現在也是難以想象。作為一個經歷者，也是個見證人，我希望中國旅游發展越來越好，更希望在和平、可持續的主題引導下，旅游業在消除全球貧困方面做出更大貢獻，推動全人類走向共同富裕，平等地享受幸福生活!